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一個現象,現在有很多成年人,開始大規模地使用幼稚化的語言。
也就是說,某個事物、某個職業、某個身份明明有非常準確、普及、專業的稱謂,但是他們偏偏要用一個只有低齡兒童才會使用的名詞來稱呼。
比如說,熊貓不叫熊貓,叫滾滾;狗不叫狗,叫汪汪;貓不叫貓,叫喵喵。然后又發展到將機構親屬化,什么 " 阿 X 哥哥 ""XX 媽媽 ""XX 爸爸 " 之類。
然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,非要用食物來指代節日和城市。端午節不叫端午節,叫粽子節;中秋節不叫中秋節,叫月餅節;武漢疫情了,喊熱干面加油;烏魯木齊疫情了,喊羊肉串加油;西安疫情了,喊肉夾饃加油 ……
再比如,在防疫期間,把身穿防護服的醫務人員、公務人員和志愿者,稱為 " 大白 "。
我還專門去查了一下,這是一部動畫片里的充氣機器人的形象。
這種類似的稱呼,如果出現在學齡前的小朋友嘴里,我是覺得很可愛的;成年人偶爾一次為了搞氣氛、開玩笑、玩幽默,我也是能接受的。
但是把這些稱謂當成日常交流的主要用語,甚至在書面上堂而皇之的使用,我就覺得有些接受不了了。
不是我矯情,我是真接受不了一群成年人在正式場合說 " 感謝大白幫我喂養汪汪 " 之類的話。
我有時候真想問問,在他們那邊,好好說話是要被判刑嗎?
低齡兒童需要用類似的替代詞來命名他們新接觸到的事物,一方面是因為他們記憶能力有限,需要用一個他們熟悉或者能夠理解的詞語來幫助記憶,比如熊貓是圓滾滾的,狗叫是汪汪汪的,中秋節是要吃月餅的,西安是產肉夾饃的。
另一方面,他們的思考能力也很有限,應對不了稍微復雜一點的信息,所以就需要用一些非常簡單的、標簽化的詞匯來讓他們放棄思考,只需要記住這個新鮮事物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好。
你不需要告訴他們熊貓其實也是一種猛獸,他們只需要知道熊貓是可愛的滾滾就行;你不需要告訴他們狗生氣的時候也會嗚嗚叫,他們只需要知道狗會汪汪汪叫就行;你也不需要告訴他們端午節其實還有賽龍舟的活動,他們只需要知道端午節吃粽子就行 ……
就像現在穿著防護服的人,你也不需要告訴他們,這里面有醫護人員,有公務員,有志愿者,甚至還有小區的保安,你只需要告訴他們,這些人穿上了防護服,統一叫他們 " 大白 " 就可以了,不用去區分他們的身份和任務,只需要知道 "大白是好人,聽大白的話" 就好了。
正因為如此,我們才能在網上看見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新聞。
昨天穿著防護服的醫務人員態度很好,他們就說 " 大白真的好 ",帶著孩子去跳 " 聽我說謝謝你 " 表示感恩;今天被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給罵了,他們就說 " 大白怎么也欺負人 ",覺得心中的世界崩塌了;明天看見穿著防護服的志愿者為他們分發食物,他們又開始感慨 " 你永遠可以相信大白,大白就是無所不能的 ";后天看見穿著防護服的護士躺在地上休息,他們又說 " 大白好無助,好想抱緊我的大白 "。
別說他們,我都被整精神分裂了。
最近一兩年,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,人們吵架的機會越來越多了。
我極少參與這樣的吵架,但是我經常旁觀,主要目的是學習一些吵架的技巧,以備不時之需。旁觀多了,就自然而然地總結出一些經驗:凡是喜歡用那種非常標簽化、低幼化詞匯的辯友,你一定不要跟他辯論。
因為他根本不屑(也許是沒這個能力)去了解這些詞匯背后的形成邏輯、這些詞匯的存在條件、這些詞匯的發展趨勢等等,他們好不容易在短視頻上學會了一個 " 通俗易懂 " 的詞,就當成一根大棒四處揮舞,給這個人攔腰一棍,給那個人當頭一棒,樂在其中樂此不疲。
你表示出一點點疑惑,他就像發現了一個獵物一樣轉頭看著你," 你是不是要躺平":你提出一點點看法,他就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跟你說 " 你知不知道擠兌";你要是再敢在這個話題上聊兩句,他馬上警告你 " 你是不是二鬼子"。
這就是我說的,語言幼稚化導致的思維極端化。
他們自從品嘗到了標簽化語言帶來的 " 避免思考、避免辨別 " 的 " 便捷感 " 之后,就再也不愿意放棄這種思維方式,一切判斷都變成了 " 媽媽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" 這種層次,然后還要用這樣的方式去教育別人。
這種情況下,你還能說什么呢?只能說:" 嗯嗯嗯,XX 是個大壞蛋。"
越幼稚,他越開心,你也就越省心。畢竟在他們心里,液態水只有 " 燙手 " 和 " 凍手 " 這兩種溫度,你哪怕是拿出溫度計上的刻度給他看,他也會說:" 你又不是大白,你拿溫度計干什么?"